袁長江
冬日暖陽是不可或缺的，我無比期待,，溫暖,、亮堂，更重要的是能曬東西,。
我一個鄉(xiāng)村醫(yī)生,，得曬藥，不是藥“潤”了,，而是曬干以便粉得更細(xì),。這個“潤”字,，朋友說很貼切，其實,，就我生活的這個小地方而言,，很多方言語音與普通話相若，如“潷”字,，就是把水倒出來的意思,，這個字方言正好讀“閉”,，讀音完全一致,；“汆”字讀音也相同，“潤”就是物品潮濕的意思,，跟潤物細(xì)無聲有異曲同工之妙,，只要一下雨，很多東西會潮濕,，就是潤了,。這種類似的讀音總能讓我產(chǎn)生錯覺，以為家鄉(xiāng)多年前是名都大邑,，實際上不過是荒山野嶺罷了,。不過地方雖小，卻發(fā)掘過多次漢墓,，怕也是唯一能解釋口音的理由,。
扯遠(yuǎn)了，曬藥是因幫人做藥丸,，冬令進(jìn)補,，春天打虎嘛！我一俗人,，自然每日為三分五角勞苦傷神,，沒有一點陽春白雪的味道，這是很現(xiàn)實的問題,，不掙錢我拿什么來買酒,？這個我看得很透。六味地黃丸,、七寶美髯丹,、八珍湯……無非一個補字，這不,，籃盆里就是六味地黃丸,，按著書本上的比例一點也沒有亂來。說到六味地黃丸我又“扯發(fā)了線封”,，這個方子本來是用來治小孩子發(fā)育遲緩的,，如今卻成了補腎良藥,，而且有一頓亂補的意思。以至于我要發(fā)育不好的小孩子吃六味地黃丸,，還被人笑話,，實在是有本末倒置之嫌。
籃盆是竹子編織成的,，跟籃球肯定有某種我不知道的聯(lián)系,，南方極常見，幾乎家家都有,，再也普通不過,。這幾個籃盆都是父親當(dāng)年添置的，用桐油髹漆過,，上面用毛筆字寫著：袁長江置,，某某年某某月，墨色斑駁,。父親喜歡在新置的物件上落款,，一是能記住物品添置的年月，二還可以標(biāo)明所有權(quán),，畢竟老虎借豬的大有人在,，寫上名字就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。
待我到了而立之年,，那個名字就換成了我的,，意思是我就是一家之主，此中頗有些一語成讖的味道,。那幾個籃盆是父親的同學(xué)所制,，不得不說，對于一個篾匠而言,，手工算是天花板,！但是，有一個最重要的事情,，那些制作籃盆外框的竹子太嫩了,，是春竹，根本不堪使用,，這一直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,。十來個籃盆，因竹子太嫩,，至少有八個不能用,，對于一個老篾匠而言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。碩果僅存的幾個,，沿用至今,，偶爾看到陳舊的黑色和熟悉的字跡，都會心有戚戚,。
冬天的陽光很好,，唯一不足之處是太陽跑得快，一轉(zhuǎn)眼間就移到別的方位了,，我只好端著籃盆到處跑,，還好，總算找到曬得久一點的地方,，那些熟地也曬得可以剪碎了,。看了看水泥地挺干凈的,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,。
很久沒有過席地而坐的感覺,，尤其是在陽光里,。
有那么一瞬間，我抬起頭來,，陽光正好照在身上,，感覺一切都那么通透，充滿光明,，每個角落都是溫暖,、舒暢，有物我兩忘,、飄飄欲仙的曠達(dá)飄逸,。早些天去泡溫泉，也有這種感覺,，主要是平時瑣事太多,，難得那一刻的寧靜致遠(yuǎn)。氤氳的水汽中,，抬頭忽然看見有圓月,，旁邊還有云掩闌珊的月光，心中好奇,，戴上眼鏡才看清楚,，所謂的月亮，不過是一盞碩大的燈盤罷了,，遙遙掛在山上,，旁邊掩映的月光，竟然是一座閣樓上壞掉后僅存的燈飾，朦朦朧朧中倒有幾分況味,。于是覺得,，還有能讓我感動的人和事，有讓我有感觸的風(fēng)景,，生活就充滿希望,，骨子里也不失那一分浪漫，就有前行的勇氣和力量,。
熟地剪完,，陽光仍在，我還是坐在地上不想起來,，可惜不是青草地,，不然可以伸個懶腰，大大方方在地上滾上幾滾,。
